第16章 第十六章-《一念关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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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如意冷冷道:“如果你现在还想说他是无辜的,还想替他求情。我只会觉得自己教出来的是个蠢货。”
    杨盈语塞。
    宁远舟看向杨盈,正色道:“殿下请回答我,你和他一起离开使团,是心甘情愿的吗?元禄受伤,有你的份吗?”
    杨盈下意识地摇头:“他说盗匪来袭,我才跟他逃的。我醒过神,想赶回使团,他不让,这时元禄追了过来,他就伤了元禄……”
    郑青云急道:“阿盈,你明明说好要和我私奔——”
    如意一脚踩住他的嘴,郑青云却还唔唔地想要争辩,却无人理会他想说什么。
    宁远舟点住他的穴道,将他拎到一颗大树下绑好,便对如意道:“你带殿下先离开,她受不了这个。”
    如意点头。
    郑青云闻言大急,惊恐地向杨盈呼救:“阿盈,救我,你别走,他会杀了我的!”
    杨盈被如意拉着离开,眼中痛惜挣扎之情交织。走出两步之后,终还是忍不住回身向宁远舟跪下,求情道:“远舟哥哥,我只求你别杀他!他纵有千错万错,也只是为了我!”
    宁远舟正色道:“起来,你是一国亲王,可跪天,可跪地,可跪君王;但绝不可以为了这样的小人卑躬屈膝。”
    杨盈一震,默默地起身,含泪对郑青云道:“不管远舟哥哥问你什么,你都老实交代吧。他不会害你的。”
    郑青云难以置信地盯着她:“你就这么走了?!你要眼睁睁看着我死?!我们的海誓山盟呢,你全都忘了?!”
    杨盈全身颤抖,泪流满面地转身,跟如意一起离开。
    如意见郑青云喋喋不休,手腕一震,手中剑鞘向后飞出,拍在郑青云脸上。郑青云脸一歪,吐出一颗牙齿,满嘴是血,一时也骂不出来了。
    宁远舟的讯问声自身后传来:“说,那些盗匪是什么身份,黄金又在哪里?你诱拐殿下,意欲何为?”
    杨盈颤抖的脚步不由就停顿下来。
    郑青云辩解道:“我没有诱拐殿下,没有人指使我……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宁远舟已削掉了他的一根手指,冷冷道:“同样的问题,我不喜欢问第二次。”
    郑青云半晌才惨叫出声,嘴里含糊地叫着:“阿盈,救我,救我!我对你是真心的!”
    杨盈心中不忍,痛苦地看着如意。
    如意淡漠道:“他刚才想用机弩杀你,也是真心的。”
    杨盈不知此事,却也立刻便想起宁远舟出现前,自己耳后听到的击打声。霍地转回头,难以置信地看向郑青云,随即便也看到了郑青云身下的机弩。
    宁远舟微微皱眉,不赞同地看着如意。
    如意道:“脓包还是早点挑破的好。真相有时候比拷问更残酷。”她转身走回树下,对宁远舟道,“你一根一根指头的,太慢了,元禄还等着看大夫呢。”
    说着便抽出剑来,直指郑青云眼睛:“一,这里。”剑尖一转,指向他的胯下,“二,这里。”最后指向他的喉咙,“三,这里。没有第四。”她面色冷漠,嗓音平淡,多余的情绪一丝都无。规则讲完,挥剑就刺。
    郑青云眼见剑锋逼来,惊恐万分,大喊:“我说!”生怕一言慢了,剑锋就要刺下,不及缓一口气,便急切地招供道,“盗匪负责偷金子,我负责带走公主,各不相干!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现在哪里,只是约好三天之后在唐家镇碰面!”他一气说完,便屏住呼吸,恐惧地瞪大眼睛看向如意。
    杨盈又惊又怒:“你跟盗匪是同伙?!”
    宁远舟又问:“谁是幕后指使?丹阳王,还是皇后?”
    郑青云不由迟疑。见宁远舟伸剑,才连忙招供道:“是丹阳王,他要我不计一切代价阻止殿下去安国!”他满头大汗,转头望向杨盈,“对不起,他是摄政王,我只能听命行事!”
    宁远舟与如意对视一眼,显然早已猜到。
    杨盈难以置信地看着郑青云:“可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,为什么一直骗我,还想杀我?”
    郑青云焦急地辩解着:“我没有,我只想射伤马,让你回不去而已!”他知晓在场唯有杨盈能救他,满眼哀切地看着杨盈,“阿盈,相信我,我真的只是迫不已,但我对你的情意……”
    如意却打断了他,冷漠地戳穿他:“你还想把她弄到手。你之所以支开别人,和盗匪分头行动,就是为了这个吧?是不是觉得只要她成了你的女人,就会对你言听计从,就算知道真相,以后也不会和你计较?”
    郑青云被她揭穿了用心,一时间张口结舌,一句话也辩解不出。
    杨盈心中巨震,难以置信地冲上前,拎住他的领子,却不知是暴怒还是乞求:“是不是?你说啊,说啊!”
    郑青云被她晃得头晕脑胀,他猛地顶开杨盈,暴怒道:“你难道不是心心念念想嫁给我吗?那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?”
    杨盈猛地怔住,郑青云却突然有了勇气。不论做的是多卑劣的事,一旦望见道德的高地,这个男人便总寻到爬上去的路径,而后便当真相信自己是高尚垂怜的那个了。他再度振振有词起来:“你为了我女扮男装出使安国,我当然也要为你做点什么!阿盈,我不想你去受苦。丹阳王查到了我们俩之前的事,愿意给我一个机会,我当然要好好把握!阿盈,快叫他们放开我……”
    杨盈看着他眼中癫狂自欺的光,震惊愤怒的力气烧尽之后,内心却奇异地冷静下来——她忽地意识到,这个男人其实一贯都如此。他不可能认错改悔的。
    她只问:“丹阳王兄许诺了你什么?事成之后,是加官,还是进爵?”
    郑青云一滞,低声道:“驸马都尉,以前惯例也可以兼个禁卫的护军将军的。”
    “护军将军?”杨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,笑得满眼都是泪,“远舟哥哥,你听见了没有?他只要把我骗出来,只要坏了我的清白,就能和拼了十几年命的你一样,做上将军了。哈哈,哈哈,真有趣,真划算!”
    宁远舟担心她的状况,伸手想安抚她,杨盈却冷静地避开了:“我没事。如意姐,我们走。”她擦去言眼睛泪水,木然道,“远舟哥哥,他就交给你处置吧。”便转身快步离开了。
    郑青云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背影,目光由哀告转为惊恐:“阿盈,别走!不许走!”见杨盈决然而去,神色渐渐疯狂起来,骂道,“你居然丢下我不管?杨盈!你好没良心!”
    杨盈霍地转身:“你说什么?!”
    郑青云面色狰狞地辱骂着:“我说你没良心,没脑子!我是你男人,你却他们一起来害我!当初你在冷宫里只是一个没人理的小可怜,是谁对你好,是谁怜你爱你的?你全忘光了?!”
    杨盈愤怒道:“闭嘴!”
    “我偏要说,你现在抖起来了,跟我耍王爷威风了?你忘了当初在冷宫里,有多难看多卑微了?”郑青云恶毒癫狂地看着她,“头大身子短,像颗黄豆芽,随便一个小宫女都可以随便对你呼呼喝喝。为了一块御膳房的甜饼,就对我哥哥长哥哥短地抛媚眼。要不是你还有个公主的空头名号,我根本都不想理你!”
    杨盈浑身颤抖:“我没有对你过抛媚眼!”
    “别理他了。”如意遮住杨盈地耳朵,带她离开。
    郑青云却不肯罢休,高喊着:“杨盈你记住,你浑身都已经被我摸遍了,你是我的女人了!就算跟他们回去,他们也一样会看不起你的!”
    杨盈再也忍不住,挣开如意的手冲到郑青云的面前,怒视着他:“我没有!”
    可就在这一瞬间,郑青云突然挣开绳子,暴起上前制住了杨盈,将一根箭头架在了杨盈脖子上——原来刚才他一直都在拖延时间,用箭头磨绳子。他挟持着杨盈,双目满是血丝地瞪着宁远舟和如意,吼道:“都退开,不然我杀了她!”
    宁远舟和如意对视一眼,眼中全是可笑——这种拙劣的劫持把戏,竟然也敢在他们面前上演?
    但两人还来不及出手,便听“卟”的一声轻响传来。杨盈的右手紧紧握着如意送她的匕首,而匕首正插在郑青云的心脏处。鲜血从郑青云胸口流出,顺着杨盈的手淋漓滴落。
    郑青云退了一步,瞪大眼睛,惊愕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匕首。
    杨盈喃喃道:“你死了,就没人会看不起我了。”她猛地抽出匕首,鲜血顿时喷涌而出,郑青云踉跄地摔倒在地。杨盈却又上前一步,按着他的领子,手中匕首再一次捅下。她眸中漆黑无光,直愣愣地盯着郑青云,平静地陈述着:“我没有对你过抛媚眼。”一刀拔出,再捅下,“我没有对你耍威风。”拔出,再捅下,“是你骗了我。”拔出,捅下,“是你害了元禄,害了整个使团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她麻木又悲戚,一刀一刀地捅着。地上郑青云很快便不再动弹,鲜血溅了杨盈满脸、满手、满身。
    杨盈踉跄着起身转向如意,苍白的面孔溅着暗红的血,漆黑的眼中洇着一层薄光。她惨笑着:“如意姐你说得对,我就是个蠢货,我居然被这么一个男人骗得团团转,居然为了嫁他,连命都不想要了!呵,呵!哈哈哈!”她突然疯狂起来,对着郑青云的尸体一阵乱踢,怒吼道,“你继续说啊,怎么不出声了,啊?!啊?!”
    宁远舟叹了口气,刚要上前安抚她,杨盈却突然一口鲜血喷出。
    如意一个箭步冲上前,扶住了杨盈晕倒的身体。宁远舟立刻点了杨盈身上几处穴道,替她探脉。片刻后,叹息道:“怒急攻心,骤伤心脉。”
    如意看看怀中的杨盈,又看了看地上的郑青云和林子外马上的元禄,也叹了口气。
    这一夜使团损伤惨重。杨盈昏迷、元禄伤重。杜长史、孙朗、丁辉也都被人打晕,尚还没有苏醒过来。幸而所有人都还活着。客栈里大火已然扑灭,到处都是火后的断壁残垣,所幸几处住人的客房尚还完好。众人将杨盈和杜长史一行各自在房中安顿好,又请来大夫、留下钱昭为他们诊治、包扎,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暂时告一段落。
    然而真正的难关却还等在眼前——黄金被劫走,而他们手中暂无线索。
    院子里陈列着几具尸体,当先一具是郑青云。于十三仔细查验嗅闻了一番,却还是向着宁远舟摇了摇头:“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。”又指着其他的尸体,道,“这几个是去土地庙的盗匪,郑青云就是在他们的帮助下,才伤了杜大人和孙朗他们。”
    这些人的尸首在宁远舟回来之前,于十三就已经检查过,同样没找到什么线索。
    如意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的耳后,道:“郑青云应该没有撒谎,这人耳后的肌肤很是细腻,不像附近的本地人,应该就是丹阳王的手下。”
    正说着,钱昭从房中走出来,单膝跪地,埋头向宁远舟请罪:“我失职了,既没护好殿下,又丢了黄金,请大人处罚。”
    于十三和其他使团成员闻言也跟着跪了下来。
    宁远舟自责道:“不怪你们,怨我托大擅离。”
    如意出言打断他们,道:“行了,只要是做事,总会有预料不及的事情发生。人家有心伏击,你躲过是侥幸,躲不过才是常事。与其在那互相认错,不如早些把黄金找回来才是正经。”
    “没错。”宁远舟也看向众人,提振了精神,正色道,“而且一定要在安国人知道之前把黄金找回来。否则和谈之事,又会再生波澜——你们最后在哪跟丢了盗匪?”
    众人便各自起身,全神贯注地思索、商议起来。
    于十三道:“离这里三里外的山崖,我和老钱追到了那里,可他们早有准备,把装着黄金的车子推下了崖,自己也荡着绳子离开了。等我们绕了个大圈子赶到崖下,金子和人都没了踪影。”
    钱昭接道:“我们发现不对之后,马上将还没受伤的人分了八个方向追查。可到目前为止,还都没有回报。”
    宁远舟道:“我们只有这点人,分成八个方向太散了,召他们回来,我们重新研判盗匪最可能的撤退路线。”
    如意便在地上画了八道放射状的线,分析道:“你们派出去的人中,只有西南方向的元禄找到了殿下,而我和宁远舟是从南面回来的,正好碰见了他昏迷之前放出的迷蝶,这才知道附近出了事。郑青云既然和盗匪分头行动,那么盗匪肯定不会走西南和正南两个方向。”
    她抹掉西南和正南方向的线。
    宁远舟补充道:“他们三天后要在唐家镇会面。唐家镇在西北,两路人马不可能特意绕一个大圈子,东南和正东也可以排除。”
    他又抹掉两条线。
    于十三道:“山崖在北边,所以正北、西北、正西三个方向最有可能!”
    宁远舟思索了片刻,道:“第一,十万两黄金想要运走,至少要用五头健骡健马,而且走不了坎坷的山道;第二,为了诱开我们的追查,他们可能会分散,但为了安全,一定不会把黄金分开运送,所以那一队人马,至少有二十以上;第三,合县不是丹阳王的地盘,他们怕黄金落入安国人手中,肯定会避开有安国人盘查的大道。所以,我们只要沿着这三个方向,在小道上查找超过二十人的队伍,就必能有所斩获!”
    他寥寥数语,点明了方向。众人人眼睛都是一亮,道:“没错!”
    宁远舟马上决定:“老钱,你马上去颖州,问知府要这一带的小道地图。”
    “不用。”钱昭断然道,“打天星峡之前,我在周健那看过行军舆图,”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,道,“这附近的道路,我全记得,现在就能画出来。”
    不多时,钱昭收笔,钱昭和于十三按住纸张四角,一张墨迹未干的地形图便展现在众人眼前。
    宁远舟圈出于十三提到的山崖,指点着山崖周边的关键位置,道:“三条小道,四个村庄,我们分成三组行动。”
    如意、宁远舟一行人来到盗匪运走黄金的山崖上,对着地图观察着崖下的地形。崖下草木繁茂,道路淹没在林木之间。。
    西北的村落旁,钱昭拦住路边的老农,塞了串铜钱过去,向老农打探着什么。老农不疑有他,知无不言。他身后道路上,几位手下正仔细地检查着路上的车辙。
    正西的村屋外,于十三一边帮老妇人收着渔网,一边含笑向四周的老夫人和小媳妇们打听着什么。他嘴甜人俊,逗得周围的女人笑意殷殷,都争先讲述,给他指点着方向。
    侧近的村子里,如意走进村中客栈,向掌柜盘问道:“两三天前,有没有一队外地人在这里打过尖?至少有二十人以上,五架车?”
    见掌柜摇头。如意便道,“整个合县,能住三十人以上的客栈就只有两家。是不是有人威胁你,不许你说出去?”她把剑和一只金元宝拍到柜台上,冷眼看着掌柜,“有剑的不只他们。两样东西,你选哪一个?”
    掌柜一寒,终于肯开口。
    宁远舟也来到正北向的村子前。村口的大树下有个小童正在玩耍,见有人要进村,奔跑上前询问原委。宁远舟便向他打探消息。那小童听他问完,眨了眨眼睛,绘声绘色地向他形容起来,抬手为他指点方向。
    宁远舟谢过小童,给了他糖,便带着手下向小童所指的方向进发。
    小童向他挥手道别,确定宁远舟一行人走远后,便迅速跑到树后,很快便扬手放出了一只飞鸽。
    飞鸽飞越树林,宁远舟却早已等候在此。他掷出暗器,飞鸽应声而落。
    手下拆下飞鸽上的密信呈上,宁远舟展信,只见上面写着:“追兵已至大槐树,已指其向北。”
    宁远舟一指飞鸽飞去的方向,带着众人策马狂奔而去。
    四面烟尘滚滚,宁远舟、如意、于十三等人各自从不同方向驱马奔来,先后拐过三岔路口,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条岔道,三支队伍很快便在路上汇齐为一。
    宁远舟勒马停下,道:“不约而同,很好。”从不同方向打探到的消息可以相互印证,显然他们并没有找错方向。
    ——只是前方又分出了两条道路。
    钱昭道:“三个时辰前,有两队人马先后都经过了这个岔路口。都有五六辆车三十来号人,但一队走的是这条路,另一队走的是这条。”
    于十三看了眼两条路的方向,道:“一条通往渡口,一条通往十八里铺,我们兵分两路?”
    正商议着,忽听元禄的声音传来:“等等,让我瞧瞧!”
    众人回首,便见丁辉驱马载着面色苍白的元禄赶来,勒马停在了道旁。
    于十三大喜:“你小子可以啊!又捡回一条命!”
    元禄翻身下马,落地险些站不稳,钱昭忙上前扶住他。元禄面容虚弱,却还是仰头冲着众人请命道:“宁头儿,我能根据车辙的深浅,算出他们走的是哪一条。”
    宁远舟轻轻点头,于十三和钱昭忙上前协助元禄。
    元禄艰难地趴在地上,用随身小尺测量车辙的深浅和长宽,掐指计算起来。良久之后方道:“算完了。两队车子上载的东西都是重货,都是千斤左右,分不清哪边是黄金,”他一指右边的道路,断言,“但我敢判定,盗匪们走的是这一条!因为这条路上的马蹄印有几匹和别的不同,竟然钉了马蹄铁,这种玩意,只有京里的高门大户才舍得用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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