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第十七章-《一念关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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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哭着摇头:“再也不敢了,下次,我至少带两匹马,还有粮食,再逃。”
    如意一愕,想笑,但还是忍住了,最终粗声道:“还哭?!最多再哭一柱香,否则我杀了你。”
    鹫儿闷闷地应了声:“嗯。”随即就哭得更大声了。
    这时雷声轰隆隆地响起,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。
    如意皱了皱眉,策动座骑,去附近寻找避雨之处。
    他们最终找到了一处山洞,就在洞口燃起火取暖着,躲在洞中避雨。火堆噼噼啪啪地燃烧着,橘色的火光跳跃着,映照在山洞的石壁上,也映照在他们的身上。
    如意给鹫儿包扎着伤口,这小少年还在抽抽搭搭地掉着泪。满洞都回响着他抽鼻子的声音,石壁上还映着他抽鼻子的身影。
    如意有些不耐烦,抱怨道:“这么点小伤,哭个鬼。”
    鹫儿道:“我、我也不想哭,就是忍不住。”
    “有什么忍不住的,第一回遇见狼而已,以后多几回就知道怎么办了。”
    鹫儿小声反驳道:“可我的脸和腿都伤了,回去以后,他们又会嘲笑我的。”
    如意却问:“他们是谁?笑你什么?杂种,面首之子?”
    鹫儿不答,咬住嘴唇,低下头去——这两个词是他的痛脚,纵使踩这痛脚的是他最重要的师父,该疼也还是会疼。只不过别人让他疼他会发怒,如意让他疼他却只感到难过。
    如意靠在石壁上,静静地看着鹫儿,问道:“你心里一直在怨你娘,为什么要和一个面首在一起,为什么要把你生出来,为什么这么久连一个姓都不给你,为什么要让你一直被人瞧不起,对不对?”
    鹫儿猛地抬头:“你知道为什么?”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也不想不关心。”如意平静地看着他,“但我知道,就算你娘再不喜欢你,她也给了你这条命,没短了你的吃喝,锦衣玉食的把你养到十三岁,就算自己病得要死了,不得不离京养病,临走前还没忘了把你托付给娘娘。”
    “我没求着她生我出来,天天被人叫杂种,叫面首之子,连个姓都没有的滋味,你根本就不明白!”
    如意却道:“我当然明白,我也没有姓,没有名。”
    鹫儿一愣。
    如意面容平淡地告诉他:“我叫任辛,但小时候我娘只叫我丫头,我娘死了,我爹把我卖给朱衣卫。朱衣卫里的白雀不配有名字,按天干地支随便编号,我排到的就是‘壬’和‘辛’。”
    鹫儿不肯信,反驳道:“天干地支一共才二十二个字,哪够用?”
    如意望着火堆,说道:“白雀死得快,死了的,自然有后面人补上来。拼命活下来的,长得好看的,才配有更好听的代号,什么珍珠、珊瑚、琴瑟……不过,就算这样,跟我的那个侍女,都已经是第三个琉璃了。”
    她说得极其平淡,仿佛早已习惯。但话语中的残酷,还是让鹫儿不寒而栗。
    如意再次看向他,问道:“比起只服侍几个女人的面首,要对着无数男人献媚的白雀,哪个更低贱?”
    鹫儿张口结舌。
    如意话锋却又一转,道:“但我从来不避讳别人知道我当过白雀,因为但凡敢嘲笑我的人,都已经死了。只要你够强大,就算天下人都知道你是面首之子,也没有人敢对你不敬。”
    鹫儿不可置信看着她:“真的?”
    如意摆弄着火堆,缓缓说道:“娘娘讲过,后肇的开国皇帝,是个奴隶。卫太祖的祖父,是个太监。可你听谁敢叫他们杂种、贱人?”
    火光劈里啪啦地燃烧着,映在鹫儿的身上。他眼中泪痕还未干,目光却骤然明亮起来,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全碎了。
    如意看着他,问道:“想让他们闭嘴,就得让他们怕你。你知道乱世之中,人最怕什么吗?”
    鹫儿摇了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
    “兀鹫,”如意眼中映着火光,直直地照进了鹫儿心里,“因为战场上人一死,兀鹫闻到血腥味,就来吃肉了。别辜负了公主给你起的这个小名,要让他们像怕兀鹫一样怕你。
    鹫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如意,只觉心口被那光重重地砸中了,他眼圈再度慢慢变红。半晌,他低声道:“好。”
    如意从火堆边抽出一根树枝,恶狠狠地指着他:“不许哭,不许过来,不然我打你!”
    鹫儿猛点头,脸涨得通红,却终于忍住了泪水。
    如意却用那树枝从灰堆里刨出几只芋头,推给他:“熟了,赶紧吃吧。”
    鹫儿早就已经饥肠辘辘,赶紧上前拾起芋头,烫得左手倒右手。却还是惊喜地破开芋皮,香甜地芋香味儿便带着白气扑鼻而来。他吞了吞口水,不顾滚烫,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
    吃了几口后,却忽地想起什么。忍住饥饿,恭谨地把芋头碰到如意面前,眼巴巴地看着如意:“师父,你也吃。”
    如意合上眼睛养神,不耐烦地催促他:“我不饿,赶紧吃完睡觉!”
    鹫儿点头,狼吞虎咽地吃完,便也学着如意的样子,躺在了山石边上。
    石上寒冷,他不由打了个冷战。犹豫片刻后,悄悄地向着如意的方向挪动了一下。
    如意皱了皱眉,却还是将他拖了过来,让他靠着自己。
    鹫儿被如意圈住,眼睛一酸,低声道:“师父,你真好。”
    如意冷笑:“呵,明天你就不会这么说了,这回偷跑,我会罚你站一整天的马步,站到你吐血。”
    鹫儿像只小狗一样往如意怀里靠了靠,心满意足道:“我认罚。以后我会听话,我会好好跟师父学,以后也变成跟你一样强。”
    如意却说:“别像我,我只会杀人。你是娘娘的外甥,必须得文武双全,以后学谋略,学兵法,做学问。”
    “我就要像师父!”
    如意把袖子盖在他眼睛上,替他遮住光。催促道:“赶紧睡!小孩子真烦人,早知道我就不该答应娘娘教你。”
    鹫儿忙拉紧她的袖子,闭上了眼睛。不多时,他的呼吸便平稳下来。
    如意确定他睡着后,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,凝眉解开自己的衣衫,扭头看过去——肩头的伤口,经历了一场与群狼的决战之后,刚才包扎后的伤口果然再度崩开了。
    如意皱着眉,解去肩上浸血的绷带,重新为自己换药包扎。
    撕下沾了血肉的绷带时,她疼出满头汗,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    鹫儿被这细小的声音惊醒,睁开眼,便看见了如意雪白的肩头。血淋淋的伤口吓得鹫儿立刻闭上了眼睛。然而半晌后,他又忍不住偷偷睁眼望过来。
    跃动的火光下,赤红的伤口横在如意肩头,灼灼如红梅映雪。鹫儿愣愣地看着,半晌才回过神来,猛地转身向里。
    如意换完了药,很快便重新回到鹫儿身边睡下。鹫儿僵直着身子不敢动弹,鼻端嗅到了轻微的血腥味。
    他闭着眼,眼前却到处都是如意乱晃的伤口。他忍不住悄悄抓紧了领口,微微蜷起了身。
    十六七岁时,鹫儿就已生得青竹般挺拔俊秀。三年之前他还是个被人群殴时需要琉璃去救、面对野狼时连眼都不敢睁的无用少年,三年之后在校场上比武,就已经能轻松打败琉璃了。
    打赢之后,他便意气风发地看向场边,向着如意高声问道:“师父,这次鹫儿做得如何?”
    那时如意就已经升做绯衣使了。她刚一起身,立刻有人为她解下披风。
    她便取了剑,跃入场中,挑衅地扬起头,向着鹫儿一勾手指。
    鹫儿当即便挥剑攻来。他剑术已很有些章法,有诱招,有猛攻,变化多端。
    但如意仍是单手迎战,不过几招之间,就已将鹫儿击倒在地。
    如意用靴子轻轻踩住他的脸,一如既往地告诉他:“记着这屈辱,下一回,你就不会输。”
    “是!”
    鹫儿爬起身,再度攻上来。他悟性实在很好,进步神速,一日千里。
    这一次,如意单手便感觉到了压力。几招过后,鹫儿的剑几乎和她同时架上了彼此的脖颈。
    如意冰冷的脸上,第一次微绽笑容。她颔首赞许道:“不错。”
    日光映在她雪玉般皎洁的脸上,寒冰的黑瞳子里映着一脉柔光。鹫儿的心口猛地一跳,他下意识地低了头,偷眼去看如意:“我赢了!师父赏我什么?”
    如意把手中的剑扔给他,笑道:“青云剑。给你了。”
    鹫儿爱不释手,但还是傲娇地抱怨:“就这个呀?”
    如意横了他一眼:“娘娘赐我的,陨铁所制,沙东王的家传宝物,还嫌不够好?”
    他这才诚实地流露出惊喜来:“真的?谢谢师父!”
    如意皱眉,嫌弃道:“少说话,嗓子跟公鸭似的,真难听。”
    这少年早已习惯,知道师父冷漠的话语里包含的是对自己独有的纵容,便越是一叠声地嚷嚷着缠上来,“偏不,师父,刚才我还有一招不明白……”
    他一直追到校场边,陪如意一同入座,姿态亲密地缠着如意说话。
    如意不时回答他两句。如意说话时,他就乖巧地坐在如意膝边,仰头看着如意,眼神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孺慕与暗恋。琉璃从旁边瞧见,暗暗地心惊。
    如意说着便想起些什么,告诉他:“……从明日起,你就不必再来了。”
    鹫儿原本还在痴痴地听着,下意识地点了点头:“好呀,师父,我们要不要……”说着便突然觉出不对,愣愣地看着如意,“不来了?什么意思?”
    如意道:“你既然能赢了我,日后只需自己练习,娘娘已经为你安排了名师,以后,你就进太学念书吧。公主府那个叫朱殷的亲随,琉璃试了他一年,还不错。以后就由他跟着你吧。”
    鹫儿猛地站起来:“我不去!我只要师父您教我。”
    如意规劝道:“你武功已有大成,除了杀人,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。跟着太学的师父们好好念书学兵法,以后,才好为官做宰。”
    鹫儿却说:“我不要为官做宰,我只想跟着师父您,我也要进朱衣卫!”
    如意不悦道:“胡闹,朱衣卫又不是什么好地方。你是长公主的儿子,娘娘心慈,自会替你安排前程,以后朝堂之上,自有你的位置。”
    鹫儿急了,眼神渐渐不安起来:“我不要什么皇后的安排,我只要你!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不要我了?你跟我娘一样,随意交代一句,就抛下我不管了!”
    如意道:“你娘没有抛下你,这些年她一直病得很重,在行宫疗养。”
    鹫儿却不听,一把抱住如意,哽咽道,“我不管!我只知道你们就是不要我了!”
    他的泪水弄湿了如意的衣裳,如意不由皱了皱眉,却还是温声道:“听话。”
    鹫儿越发抱紧了她:“我不听,我不想离开师父。你别不要我!”
    如意无奈,只好向他解释道:“师父不是不要你,而是刚领了圣命,要去刺杀禇国凤翔军的节度使。这次的任务很难,十之八九有去无回,如果不事先安排好你,我怎么放心走?”
    鹫儿一震,抬头看向她,紧张地问道:“不能不去吗?我去求圣上,让他换人去!”
    如意摇了摇头,道:“从出生到现在,你见过他几回?我是朱衣卫最好的刺客,为大安杀掉那些穷兵黩武、祸乱国纪之人,就是我存在的意义。”
    正说着,便见琉璃牵着马走过来。如意推开鹫儿,告诉他:“我得走了,”她翻身上马,还不忘叮嘱鹫儿,“好好念书,要是不听话,我回来饶不了你。”说完便策马而去。
    草原绵延起伏,一直延伸到天际尽头。鹫儿追逐着如意的背影不停奔跑着,大声喊着:“师父,师父!”
    如意却头也不回。那绯衣白马的身影如一抹跳动的火焰,渐渐地消失在天际。鹫儿终于停住了脚步,抹去眼泪,手里握着青云剑,怔怔的立在那里。
    这时,朱殷突然急急奔来,向他通禀:“公子!长公主殿下病重,已在归京途中,现急传您去侍疾。”
    纱帘如烟幕轻垂,将房间隔做两处。帘内躺着病重的长公主,帘外跪着无动于衷的鹫儿。
    但若鹫儿肯掀开帘子看一看病重的母亲,便会发现自己的无动于衷正与母亲如出一辙。无非一者是生念枯槁,一者是心有怀恨。
    长公主剧烈地咳嗽着,告诉鹫儿:“我快死了。”
    鹫儿机械地说着套话:“母亲保重,您不过小恙,只要太医用心服侍,必能早日痊愈。”
    长公主叹道:“何必说这些呢?你不是都一直都在恨我吗。”片刻的静默之后,长公主轻轻抬了抬枯瘦的手臂,转而道,“不过,听你师父把你教得很好,我也可以闭眼了。”
    鹫儿道:“母亲言重了。”
    长公主招了招手,示意他:“过来,拉着我的手。”
    鹫儿没有动。
    长公主了无生念的目光如枯泉般淡漠,淡淡地解释道:“我不是临死前才想起和你母慈子孝,我只是想让你演一出戏,皇兄很快就会到了,你要默默地垂泪,要舍不得我,别的话,什么都别说,交给我。”
    鹫儿微有诧异。
    长公主苦笑道:“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一直都狠心不见你吗?因为你的父亲,身份实在太低。自从生下你,我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,我想求皇兄给你一个前程,但这种恩典,一辈子只能用一次。我平时待你越狠,外人才会越同情你。”她说着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间杂着气力不继的喘息。
    鹫儿终于动容,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,良久,他才问道:“你为什么要生下我?”
    长公主一脉灰冷的声音里隐约泛起了些生机,她轻轻说道:“因为,你父亲,在我心里,是个绝世无双的好郎君。”
    鹫儿的眼中终于有了泪光,他质问道:“那我呢?我在你心里,除了继承那个男人的血脉,还算什么?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,你这么多年不愿意见我,你难道一点都不后悔吗?”
    长公主没有说话。
    鹫儿的眼眸渐渐变冷。
    庭院中隐约传来各种声音,不多时,小厮通报道:“圣上驾到——”
    鹫儿握着母亲的手,跪在床边。望见安帝的衣裾跨进门内,随后疾步走上前来。
    鹫儿于是木然跪拜道:“圣上万岁万万岁!”
    纱帘内长公主吃力地想要起身,却被安帝扶着躺下。随后长公主虚弱地喘了口气,哀切地诉说着:“皇兄,妹妹也算为了大安尽了力了……我平生,没有别的遗憾,只后悔对这孩子不够好……他现在会一点骑射功夫,等他守完一年的孝,就让他到沙中部当个普通的部众,替皇兄效力……到那时候,皇兄随意赐他个姓氏就好,不然我的墓碑上,孝子的名字都不好写……”
    鹫儿表情依旧木然,但泪水终于还是夺眶而出。
    那是鹫儿这几年来唯一一次,也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。于长公主而言,相见是为演一场戏,在安帝面前给鹫儿求一个恩典。对鹫儿而言,相见的结局却是抛弃。
    办完母亲的丧事之后,鹫儿头上系着白色的丧带,在仆人们的伴随下,拿着青云剑,走出长公主府门。
    走过十字路口时,如意鲜衣怒马,带着手下从对面疾驰而来。
    鹫儿下意识地躲在了街角,抓紧了青云剑。
    朱殷讶异道:“公子这是怎么了,那可是任大人啊!啊不,应该叫尊上了,圣上刚封了她当朱衣卫左使,这么年轻,二十年来头一份……”他小心翼翼地规劝道,“您这就要去沙中部当骑尉了,这一离京,不知道得多少年,要是连一面都不见就走,您以后肯定会……”
    鹫儿眼光冷冷地打断朱殷:“闭嘴,我不想见她!”
    他调转马头,向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,喃喃道:“她们既然都不要我了,那我也不要她们!”
    话虽如此,他仍然紧紧地把青云剑抱在怀中。
    如意一直飞奔到长公主府门前,才勒马停住。她一回到安都,便听闻长公主去世的消息。得知鹫儿被安帝派往沙中部,不日就要启程,连忙赶来相见。
    但她在门前等了许久,都无人前来应门。
    琉璃叹息道:“公子也太不懂事了,一个口信都没有给您留就走了,枉费您不顾伤势赶回来。”
    如意抬头望了一眼府门上悬挂的白灯笼,道:“算了,他是奉圣命。而且,他也已经长大了。”
    所有的缘,既有起,便有始。如意的心中纵使挂记着这个唯一的徒弟,却也不愿陷入那让她不快的不明情绪中,便果断地走下台阶,重新上马离开。
    谁也没有想到,他们错过的是最后一次相见的时机。
    熊熊烈焰吞噬着邀月楼,烧透了那一晚安都的夜空。如意被朱衣卫围堵在邀月楼前的台阶上,浑身是血的厮杀着。
    她刚刚听了昭节皇后的遗言,失去了自己平生最敬爱亲近的人。此刻支撑她不肯倒下的,唯有去完成昭节皇后的遗愿和为昭节皇后报仇的信念。
    领头围堵她的朱衣卫名叫迦陵,此时还只是个丹衣使,见总也拿不下她,不由急怒交加。出言刺激她:“任辛,你别负隅顽抗了。谋害皇后是大罪,看在当年同为白雀的份上,只要你投降,我就给你一个痛快!”
    如意一言不发,继续和他们对战着。却最终还是寡不敌众,力气耗尽,中剑倒地。
    她昏迷的前一刻,远处似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。
    一身骑尉装束的鹫儿正不要命似地飞驰在前往天牢的路上。
    朱殷在身后加鞭追赶着:“公子,慢一点!我跟不上了!”
    鹫儿急道:“再慢师父就要死了!她把皇后一直当姐姐看,怎么可能去害皇后!她一身都是旧伤,天牢的环境那么糟,她熬不了几天的!”
    可待他赶到天牢时,却只见大火熊熊燃烧。所有人都在奔走着打水救火,到处都是被烧塌的断柱颓垣。
    他目瞪口呆地站在牢门外,一瞬间怀疑自己走错的地方。一块烧焦的牌匾横落在他面前的地上,牌匾上“天牢”两字清晰可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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