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第十九章-《一念关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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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宁远舟迫不及待地开口解释:“我刚才突然进来不是因为吃醋,而是——”
    如意:“是吗?那你为什么中间要突然闯进来,还以阿盈醒来为借口,暗示鹫儿该走了?”
    宁远舟难掩不快:“你怎么到现在还一口一个鹫儿的叫他?”
    如意更是不快:“因为我以前一直那么叫他,叫了他很多年。。”
    宁远舟急了:“你有没有想过,万一他派人监视着驿馆,听到了你这声“鹫儿”,
    那我们的计划就全白废了?”
    如意不可思议:“我们俩查了这么多遍,还会不知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监视?宁远舟,你是小看我还是小看你自已?我连你们在用铜耳监听都知道!”
    两人正在争执,丁辉忽然飞奔过来,道:“宁头儿,杜长史有请。”
    如意与宁远舟当即分开。
    待宁远舟也离开庭院之后,杨盈和元禄才从窗子里冒头出来。
    杨盈焦急道:“现在怎么办啊??”
    元禄果断地:“快去问十三哥!”
    而闻知此事的于十三面色忧虑,长叹一声:“按我的经验,一般呢,只要是女人和男人在一起,就没有不吵架的,多放一放,过两天就会和好的。可是,美人儿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。”
    元禄和杨盈同时大惊。
    杨盈追问道:“他们都没吵起来,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啊?”
    元禄也有些急:“宁头儿说话不算话,他明明答应过我,要跟如意姐认错的。”
    于十三摸着下巴,感慨道:“老宁心气高、手段高,可她比老宁还高。老宁吃醋固然不对,可听你们刚才那一说,他们俩生气也不是完全为了吃醋,而是因为大事上有了分岐,唉,一山都难容两虎,更何况美人儿最开始,原本就只是冲着老宁的,咳、咳,那个来的,唉呀,我怎么能跟你们这帮孩子讲这些,总之就是,大势有点不妙。”
    杨盈与元禄更急了:“啊?!那该怎么办啊?!”
    “死马当活马医,分头行动,各个击破。”于十三勾手指令两人凑近说话,给他们出主意道,“元禄,美人儿面冷心软,你得缠着她,跟她说老宁其实心里特别难受,老是一个人喝闷酒;殿下,你去找老宁,要他以使团为重,千万不能再和美人儿争下去。总之,先得把两个人的气都弄平了,千万不能把裂痕再扩大了。”
    杨盈元禄同时点头:“好!”便急急分头跑开,各自去行动。
    于十三却还在摸着下巴,若有所思地嘀咕着:“要是美人儿和老宁真崩了……那我不就有机会了,嘿!”他眼睛一亮,却立刻黯淡下来,抬手轻打了自己一记,“冷静,现在不能出手,不然对不起老宁,怎么也得等他们真分了再说!”
    “宁大人与杜大人还没谈完?”杨盈越过丁辉,焦急地伸长脖子往房中望去——她急着找宁远舟说话,但宁远舟被杜长史叫到房中,聊了半天还没出来。
    丁辉还没来得及答话,房中便传来宁远舟不快的声音:“杜大人,请慎言。”
    杨盈一惊,本想进房去看看,走了两步却迟疑起来。她示意丁辉不必作声,思量片刻,便转身离去。从房中出来后,她直接绕到房间后窗外,见四下无人,便悄悄凑到窗前,向屋里偷窥。
    房中,宁远舟紧皱双眉,杜长史身形微微鞠着,苦口婆心地规劝道:“老夫知道这的确是强人所难,但国事当前,难得这长庆侯对如意姑娘如此迷恋......……”
    宁远舟打断他,强调道:“如意不是我们梧国人。”
    “但她已经跟了您啊。”杜长史对宁远舟的态度似有不解,直言道,“女子本应有三从之德。而且如意姑娘本来就是间客,还与金沙帮那行事风流的金媚娘是旧识,依老夫看,若是你请她与长庆侯虚与委蛇一二,她未必就会反感……”
    房内几个使团护卫也都连连点头附和。
    杨盈勃然变色,她气恼地下意识便要推开窗子,手臂却被临空握住——却是如意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,见她醒神看过来,如意轻轻摇头,便要带着她离开。
    但屋里两人的对话,却依旧传入他们耳中。
    宁远舟目光暗沉,抬眼看向杜长史,平静地说道:“杜大人,您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力气,才能控制住自己没对您动手吗?”
    杜长史不由一惊。
    宁远舟坚定而轻声:“以下的话,请你听好了,我不会再说第二次。第一,女子不是可以用来交换出卖的物品,我治下的六道堂,从未要求女道众出卖色相;第二,如意的武功、智计远胜于我,这样的女子,我敬之爱之尚且不及,怎能将她视作掌中之物,任意将她让与他人?第三,如意已经为了使团、为了我、为了殿下做得够多了,如果以后你还死心不改,想用其他方式劝她行此不堪之事——”
    他足下用力,一块青砖变得粉碎。
    他的嗓音依旧平静,目光盯着杜长史,缓缓说道:“莫怪我不顾同僚之情。”
    杜长史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。
    宁远舟环视其他人,补充道:“也请替我传话给大家,若有人再妄议如意与长庆侯之事,便是与我宁远舟为敌。
    他脸色依旧波澜不惊,但气势却有如千钧。压得众人胆战心惊,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。
    窗外,如意看着宁远舟,一时间心中万千起伏。
    而杨盈早已感动得眼圈红了,在她忍不住要哭出来的那一瞬间,如意果断地带走了她。
    两人并肩坐在房顶上,遥望着远方的山峦。
    天高云淡,风暖而轻。夕阳金色的辉光洒满她们全身,渐渐驱走了先前藏身暗处沾惹的凉意,令人缓缓暖和过来。
    杨盈抱着膝盖思索着。她想不通,杜长史这么端方守礼的君子,甚至当日如意身份暴露时,他也依旧能公允地看待如意的立场,为何今日却说出这么不可理喻的话来。忍不住问道:“如意姐,你说杜大人为什么会那么想呢?你之前明明还救过他!找回黄金之后,他还跟我说多亏有你帮忙……”她咬了嘴唇,气恼又失望,“亏我以前还觉得他耐心教导我,是个大好人呢。”
    如意却很平静:“杜长史对你的好,确实是真心的。但这份好,更多是因为把你当礼王看吧。”
    杨盈一震。
    如意似是早已看破:“没有谁是简单的黑或白,大家都是基于自己当下的立场做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。就像你那位丹阳王兄,既派了郑青云来诱拐你,又不想让你枉自去安
    国送了性命,那你觉得,他是好人还是坏人?”
    杨盈迷茫地:“政事太复杂了,我想不明白。!”
    如意有些悲凉地一笑:“那换个容易的。我以前是朱衣卫的左使,但现在却要替我死去的梧国义母找朱衣卫报仇。那在安国人眼里,我是好人还是坏人,是英雄还是叛徒?”
    杨盈凝眉思索着,慢慢地明白了什么。她想了想,认真地道:“都不是,你不用管别人怎么想,你就是你自己,任如意。我也一样,不管别人眼里我是礼王还是公主,我都是杨盈。是我自己要去安国出使,是我们自己选择了面前的路。”
    如意一笑,温和地看着她:“总算有点开窍了。”
    杨盈把头靠在如意肩上。此刻心中疑惑解开了,她便又想起自己原本正在关切的事。便把着如意的胳膊,轻声撒娇道:“如意姐,远舟哥哥在别人面前都那么维护你了,你能不能别再生他的气了?”
    如意轻声道:“好像还在生,又好像不生了。”
    杨盈靠着她:“哦。那我陪着你继续生。”
    如意有些意外:“不帮他当说客了?。”
    “我现在觉得男人们真讨厌,总把我们女人当工具。就算远舟哥哥跟他们不一样,我也要站在你这边。”
    如意一笑,信手刮了刮她的鼻子。
    杨盈嘟囔着:“如意姐,你对那个长庆侯,到底是怎么想的啊?”
    如意叹息一声:“你们都是我的徒弟。我从他十三岁起,教了他整整五年。当初我假死离开的时候,来不及道别。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了,可没想到他却一直念着我,还念得那么深。他看着我,一次次地叫我师父,但我却不能认他..... 你觉得我该怎么想?”
    杨盈心生怜惜:“他也挺可怜的。远舟哥哥居然吃他的闲醋,真蠢。”
    如意应道:“可不,真蠢。”
    夕阳余晖遍洒,天际铺开大片烂漫的晚霞,屋檐如山脊般一重又一重的起伏延伸在傍晚的天空下,双姝相互依偎,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浅金。
    宁远舟坐在窗边的书桌前,面前铺开空白的信笺。听到外间嬉笑声,他透过窗子,遥望向屋顶上两人说笑的身影。目光也随之柔和起来。
    片刻后他重新低下头,提笔开始书写:“章相……”
    写完两字之后,他笔下一顿,握笔的手微微颤动。凝眉平息半晌后,手终于再次平稳下来,他才继续写下“谨启”二字。正写着信,于十三的头便突然从窗子那边冒出来。
    宁远舟头也不抬:“干嘛?”
    “想来想去,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。”于十三面色纠结,“我刚才偷听到你和美人儿的私房话了。”
    宁远舟手中的笔就一顿。
    于十三便接着说道:“大伙儿都习惯了身后有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堂主,所以你出事之后,我们着急是着急,但想着你身后有宋老堂主,肯定出不了大事,所以也没想着要劫狱救你出去。”
    “救你个头,那会儿你不也在坐牢吗?”宁远舟语带讥诮。
    “可是美人儿说得对,你肯定还是被大伙儿伤了心啊。”于十三认真地看着他,“你假死回京的事,连元禄都瞒着,是不是从被流放那会儿起,你就对谁都没法真正信任了?”
    宁远舟沉默良久,方道:“你想多了。”
    “其实美人儿也和你一样,别看她经常跟你出双入对,但很少主动跟你提过去的事吧?我看你们俩每次说话,她都不自觉地把背心的要害对着墙角,这就意味着,她从来没有对你毫无防备过。”于十三苦口婆心地帮他分析着,“老宁啊,听我一句劝,对美人儿这种防备心特别强的姑娘,千万别只听她表面上的理由,还得往更深处琢磨。比如她不想去小岛,肯定不止她喜欢热闹这么简单……”
    宁远舟重新动笔书写,垂眸凝着信笺,遮去眼中情绪,风轻云淡道:“事到如今,问这些还有意义吗?我们两个人都太骄傲了。之所以会选择彼此,是因为我们俩都很强。但也正是因为我们都太强,我们才很难去服从对方的意见。这会儿我心境不稳,她也多半在为李同光的事为难,一说话,只怕又会吵起来。
    于十三才不管他怎么想,“这么拖下去,你不怕她跑了?”
    宁远舟断然:“朱衣卫最好的杀手,绝不会意气行事。而且我心里有数,不管她再怎么生我的气,也不会轻易离开的。。”
    于十三:“呵,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?”
    “我和她之间的默契,不是你这种光棍能懂的。”
    “我是光、光棍?!呸!老子明明是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的情场圣手!”
    宁远舟一字一句,道:“金媚娘。”
    于十三瞬时泄了气,臊眉耷眼地重新缩回了窗下。
    房中突然静寂下来,宁远舟再次抬头望向对面屋顶,如意与杨盈却已然离开了。他微微一怔,许久没有动作。
    杨盈想去拜访李同光。
    来而不往非礼也。李同光两次前来探病,她都不曾露面。若不回敬一次,只怕无形中便让李同光看轻了她。
    而杜长史越过她,私下想让如意去跟李同光“虚与委蛇”的念头,纵使不论其他,也很是伤害了她的自尊。和如意聊过之后,杨盈越发觉得她必须得证明自己。纵使经历过郑青云一事,她也依旧是大梧礼王,她足够聪颖可靠,无需他人越俎代庖。
    何况她也有私心。她心底隐隐有些讨厌李同光——这个人要抢她的师父。而且这个人一来,远舟哥哥和如意姐就吵架了。她才不要输给这个人。
    同如意商量过后,她便直接找到杜长史,告诉他自己要去拜访长庆侯。
    杜长史自是被她吓了一跳,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。
    杨盈目光坚定,再一次告诉他:“对,而且孤想现在就去。来而不往非礼也,毕竟长庆侯已经来探过孤两次病了,孤现在身子渐安,自然也应该去他住驿馆看看。您放心,长庆侯多疑,多半会借口夜深已经休息而推辞不见,这样,孤顺便还能探探安国那帮人的底细。”
    杜长史迟疑道:“这,这……不妥不妥,殿下怎么都没有和老臣商量,就自作主张了吗?”
    杨盈抬眼看向他,反诘道:“刚才您似乎也没有同孤商量,便擅自请了宁大人来商议‘密事’吧?”
    杜长史一愣,不由抬头看向杨盈,这才发现如意正站在杨盈的身后。她面色平静,黑眸子里却透着一股冷意。杜长史不由心中一凛,没能说出话来。
    杨盈直视着杜长史,一字一句、义正词严地提醒他:“无论孤之前出过多少岔子,但请杜大人都不要忘记,孤才是那个安国人想要的迎帝使。是以,此后使团的任何重大事务,都请不要绕过孤。”说着她便向杜长史深深一揖,不软不硬道,“孤替皇兄,也替自己,在此先行谢过。”
    杜长史面色涨得通红,连忙避过,向杨盈行礼道:“臣不敢当,殿下吩咐,臣必当谨记。”说完便又转向如意,深深地一礼,致歉道,“如意姑娘,之前杜某思虑不周,犯下大错,万望海涵。”
    如意没做回应,只转过身,向房外不知何时出现的宁远舟解释道:“这件事不是我自作主张,而是殿下临时起意。”
    宁远舟点头道:“我知道,我现在就护送你们过去。”他见杜长史仍想阻止,便反问道,“杜大人,安国人数次欺上门来,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们也吃个教训吗?”
    杜长史一怔,眼中豪情顿起,当即便道:“那我也去!”
    杜长史自去吩咐使团众人准备车马仪仗,要夜访长庆侯。杨盈他们也各自房去准备,三人从杜长史房里出来,前后走在檐廊下。
    宁远舟道:“我原本想请殿下明日再去见长庆侯。”
    如意便说:“现在去更好。出其不意,也能探探他们那边人的虚实。”
    宁远舟问:“那你要去吧?”
    如意便道:“他们俩个都是我的徒弟,我自然得去盯着,但我现在的身份是郡主,深夜不适合见外男,在车里等你们等你们比较好。”
    既然是去“还礼,”阵仗必然要做足。这一次夜访,使团众人几乎是全员出动,整齐地列阵在朱屋青盖的华丽使车前。银甲映着月辉,冷然有光。
    宁远舟同样一身饰以纹绣的黑革银甲,越衬得身形威严挺拔。他手扶长剑,昂然立于阵前,向众人驯话。
    “前日安国人趁乱前来,我们应对仓皇,大失章法。若不能在今日扳回气势,日后前去安国,只会更被小看为难。所以这一回,我们务必军容严整,行动迅速。都听明白了没有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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