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第十七章-《一念关山》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
              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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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看清李同光的模样时,如意也是一怔,但几乎是在一瞬间她便做出了恰当的反应——不解地皱起了眉,还往身边看了一眼,似乎在确定李同光问的是谁。
    李同光上前一步,语声慌乱而渴求,浑不见之前的权谋与稳重:“我是鹫儿啊。师父,你不认得我了吗?”
    如意退后一步,似是惊疑地问宁远舟:“他在跟谁说话?什么纠什么儿?”
    宁远舟眼神一凛,挡在如意面前:“不得对郡主无礼!”
    然而数日前的情景,却浮现在他眼前——
    当金媚娘说起长庆侯的身世时,如意似是想起了什么。
    “他母亲也是出身皇族?那不是和鹫儿很像?”提起那个鹫儿,如意分明有些怀念,“说起来,我也好久没听到鹫儿的消息了,也不知道这些年他过得如何。”
    而金媚娘面色微妙,含糊地应道:“应该是不错吧。”
    ——那时宁远舟就已有所疑心,却不料那个鹫儿,同如意竟是这样的关系。
    李同光浑然没有留意到宁远舟看向自己凌厉的眼光,只是急切地说着:“是我啊师父,是我!”他惊喜过望,眼中就只看得到如意。见如意流露出不解的目光,忙解释道,“啊,我现在是长庆侯了,圣上还赐了国姓给我。师父,鹫儿现在再也不是没有姓的孩子了!”他急切又骄傲,更若有似无地带了丝自欺和疯狂。见如意还是没认出他来,忙又拉过身后的随从给如意看,“这是朱殷啊,当年您指给我的亲随,您不记得了?”
    如意自然是记得的。
    他们初次相见是在九年前。那时的李同光还叫鹫儿,不过才十来岁年纪,有着一张桀骜又倔强的脸,他沉默地紧咬双唇,任凭宫女替他擦拭着,身上尽是血痕青肿。看得出来,他刚刚打过一架。
    那时昭节皇后还在,她将如意传召入宫。两人一道站在皇宫后花园的亭子中,遥遥望着远处的鹫儿。
    宫女想要为鹫儿更换身上满是泥污的破碎衣物,却被他摔开。宫女劝说了两句,便想再次尝试,鹫儿却用野狼一般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们。宫女强行上手去剥时,他便也真如野狼一般咬住了她们的手。
    昭节皇后于是叹了口气,走远了一些,才对如意道:“这是清宁长公主的独子。长公主病重,去汤泉疗养,临走之前把他托付给本宫。可从进宫到现在都三天了,这孩子就没说过一句话。我瞧着这样不行,想让镇业和守基两个陪陪这个小表弟玩,结果就搞成了这个样子。思来想去,只能召你进宫了。”
    如意不解地问:“不知臣能为娘娘做些什么?”
    昭节皇后微笑道:“替我好好地教导他。”
    如意一愕:“教他?娘娘,臣只是个朱衣卫的紫衣使,不是宫中的女傅啊。”
    昭节皇后苦笑道:“别说女傅,就是男教习,他都已经咬伤了四五个了。他是个好孩子,只是性子太孤拐了,我是看他还喜欢点拳脚,所以才想到了你。”
    如意似懂非懂:“您是想臣教他武功?”
    “不单如此。”昭节皇后说道,“我还希望你教他如何做人。你在朱衣卫,或许也听过这孩子的身世吧?”
    如意答道:“臣位卑,所知不多。只是听说小公子的爹是长公主的……面首,所以小公子自幼深以为耻。”
    昭节皇后叹了声气:“很多时候,事实是事实,却不是人们的以为的那种事实。长公主当年远嫁宿国为太子妃,后来两国交恶,宿国太子欲杀她泄愤。若不是一位深得宿国太后宠幸的梧国乐工舍命相护,长公主一介弱女子,怎么可能在乱军之中独自跋涉近千里,平安归来?可回到安都后不久,那乐工就因伤重而去世了。长公主伤痛欲绝,圣上和我方才知道,她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。而那时,她已经离开宿都整整半年。”
    如意恍然:“那长公主对这位乐工,是作如何想的呢?”
    昭节皇后再次望向远处的鹫儿——这小野狼已经打走了所有宫女,正奔跑进假山山洞里。
    “长公主的心事很复杂,”昭节皇后叹道,“一方面,她深恨自己贵为金枝玉叶,却在离难中因为种种原因委身低贱之人;另一方面,她却拼着抗旨,也要生下这个孩子,作为对那位乐工的怀念。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也同样复杂,既不敢近,也不愿远。所以这孩子才变成了这样。”她顿了顿,看向如意,目光温柔地说道,“阿辛,这孩子的倔强,和你很像。所以我希望他以后也能像你这样,如竹不折,如剑不阿。”
    如意马上回道:“不敢当娘娘的谬赞。”
    昭节皇后便叮嘱她道:“不管他的父亲是谁,他都是圣上的外甥,我的亲人。阿辛,替我教好他。”
    如意忙领旨。犹豫了一些,又问道:“不知小公子怎么称呼?”
    “鹫儿。”
    “大名呢?”
    昭节皇后摇头,叹道:“长公主一直不肯说那位乐工的名字,所以他至今都没有姓。连鹫儿这个小名,都是来自于乐工生前弹过的那张灵鹫琴。”
    如意默然,片刻躬身行礼道:“臣定不辱命。”
    她想——没名没姓,只一个随口取来的称呼。这孩子确实同她很像。
    鹫儿藏在假山山洞中,蜷缩在石头上休息。一听到有声响,立刻警惕地拿起旁边的削尖了的树枝:“谁?!”
    洞口处便传来一声:“原来你会说话。”那声音平稳,却犹然带着些少女的清脆。
    鹫儿下意识地紧闭了嘴巴,向外望去。便有人逆着光,走进了山洞里。
    鹫儿看不清那人的面容,只见她身姿娉婷,当不过是个略长自己几岁的少女。见周围并无旁人,鹫儿便恶狠狠地恐吓道:“滚!不然我杀了你!”
    那女子自然就是如意,如意也自然不会被这种大话喝退。
    她看着鹫儿手上的树枝,一笑:“就凭这个?”便猛地出脚一扫。
    地上的沙土扬起,迷了鹫儿的眼,这孩子大叫一声,下眼识去猛揉眼睛。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已腾空,被如意拎了起来。
    鹫儿拼命地挣扎着:“放开我!”
    如意嫌他乱蹦得吵闹,点了他的穴道,拎着他走出山洞,来到花园水池旁,将他一把按了进去。
    这才解开他的穴道,提醒他:“不想瞎,就自己洗干净眼睛。”
    鹫儿慌忙去洗眼睛,半晌后方才缓过来一些。
    如意见他好转了,才问道:“毫无还手之力的滋味,是不是很难受?”
    鹫儿模糊地睁开了眼睛,却还是看不清如意的脸。便问:“你是谁?”
    如意道:“你的师父。”
    鹫儿气恼道:“我不需要什么师父!”
    如意抬起一脚将他踩入水中。鹫儿咳呛着,在水下不停地挣扎着。如意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,道:“再说一次。”
    鹫儿倔强地闭嘴不语。
    如意问他:“以后还想这么被人欺负吗?”
    李同光愤恨却无力,咬紧了嘴唇。
    如意放下他,向着水池对面的山石单手抽剑一挥,只听轰隆一声,那山石已经被剑气一削两断,坍塌下来。
    鹫儿被吓了一跳,拼命揉了揉自己还模糊的眼睛,视野渐次清晰。那已然崩倒的巨大山石终于清晰地展现在他眼中。
    如意将剑横在他眼前,冷冷道:“拒绝我,你就是那块石头。跟着我好好学,你就能变成这把剑。”
    鹫儿一凛,回头望向如意:“你到底是谁?”
    明耀日光之下,女子冷艳的面容便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眼帘。
    清冷声音也随之传来:“朱衣卫,紫衣使,任辛。”
    如意并不是个宽容温和的好师父,她对鹫儿的训练从一开始就很严苛。
    训练鹫儿劈剑时,哪怕鹫儿已经精疲力竭,没练完她布置的一千次,也不能吃饭。
    教授鹫儿练字时,哪怕一张纸鹫儿已经写好了八成,可只要滴上一滴墨水,也必须烧掉重新开始抄。
    并且她还耳聪目明,即便闭上双目盘膝运功时,也仿佛始终开着一只天眼盯着鹫儿,令鹫儿一丝一毫都不能蒙混过去。
    鹫儿打不过她。只能咬紧了牙,敢怒而不敢言。
    那时的如意还是个成天在在血腥中出没的紫衣使,不懂,也没有时间去学习什么叫循循善诱,什么叫温和劝导。当然鹫儿也显然是个顽劣的徒弟,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没有过温情脉脉的场景,但两人的关系却随着时间的推移,越来越密不可分。
    演武场上,如意用单手,一次次化解掉鹫儿各种攻击,用各种招式、从各种角度将鹫儿打翻在地。
    初时鹫儿还倔强不服输,在如意一声又一声的“再来”中一次又一次爬起来。
    直到最后爬也爬不起来。
    如意便冷笑道:“面首的儿子,果然没用。”
    鹫儿在极怒之中终于再次爬起,向如意狂攻过去,却被随手打到在地。
    伴随着一句:“别人一激你,你就自乱阵脚?再来!”
    夜晚如意终于在榻上入眠了,鹫儿还在桌前对着史书苦读,扭头望见如意睡得香甜,不由恶向胆边。抄起手边的砚台,泼向如意。
    未料如意仿佛睁着眼一般,一挥手便击回了砚台,墨汁浇了鹫儿一头一身。如意隔空点了鹫儿的穴道,鹫儿扑地一声跪倒在地上,如意翻身向里继续睡去。
    鹫儿跪在地上,动弹不得,眼中渐渐泛起泪光,一滴滴地掉落了下来。
    第二日鹫儿便被如意罚去卖菜。他一身平民打扮,身在市井闹巷,像个菜贩子一样守着小摊卖菜,脸上还沾着洗不净的墨迹。路过的行人都对着他指指点点,不远处有几个少年嬉笑围观他,指着他窃窃私语。“杂种”两个自穿透闹市飘进了他耳中,鹫儿愤怒抓了把青菜砸过去,吼道:“你才是杂种!”
    他与少年们扭打在一起,很快便寡不敌众被按倒地上厮打。
    多亏琉璃及时赶到,将他救了出来。
    夜间如意从外归来,一身夜行衣尚未脱去,便先去料理鹫儿。
    鹫儿跪在她的面前听她冷冷的训诫:“让你练字读史,是为了让你有脑子;让你上街卖菜,是要你明白人间疾苦。可你连这么点事都做不好——”
    鹫儿只觉得愤恨又委屈,忍不住争辩:“他们骂我是杂种!”
    可如意说:“就算他们不骂出来,在瞧不起你的人心里,你还是杂种。”
    鹫儿气恼地反驳着:“我不是,我不是!我不是!”
    如意嫌他吵闹,一皱眉。解下黑色蒙头,对琉璃道一声:“我累了,没心思听这些。把他关去柴房败败火,什么都别给,十二个时辰后再放出来。”便自行进屋去。
    鹫儿怒极,终于爆发,在她身后怒骂着:“贱人!疯子!你除了会罚我骂我,还会什么?我不要你教我。”
    琉璃掩住鹫儿的口想拖他出去。
    而如意转过身,淡淡地看着他:“我本来也不想教孩子,我只会杀人。刚刚死在我手里的人,是第一百二十七个,你想做第一百二十八个吗?”
    鹫儿一凛:“你骗我。”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落在了榻上——如意刚解下的黑色手套上,正有鲜红的血滴了下来。
    如意皱眉道:“再加六个时辰。”
    鹫儿终于被琉璃拉走了。
    如意这才解开外衣,露出肩上刚受的伤。那伤口狰狞外翻,鲜血淋漓。她咬着牙忍住疼,为自己敷药包扎。
    被琉璃关进柴房时,鹫儿忍不住叫住他,目带恐惧,仰头询问:“她说的是真的吗?”
    琉璃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了点头。告诉鹫儿:“大人是朱衣卫这十年来最出色的刺客。就连奴婢,手上也攒了十条人命,才有资格被选到大人身边服侍。”
    鹫儿大骇,连忙后退。
    这一夜鹫儿盯着明灭跳跃的烛火,乱糟糟地想了很多。
    他的眼前不停地出现如意手套上滴落的血,和那块被如意一刀削断的山石。
    突然他打了个寒战,猛地跳起来看向半开的窗缝,终于下了决断。
    夜色已深。
    如意半蜷着身子倒在榻上,已沉沉睡去。身边药瓶散落未收。
    突然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:“说。”
    琉璃不知何时已出现在窗外,低声通禀道:“大人,奴婢刚才巡视,发现小公子偷了马逃走了。”
    如意霍地起身。
    朔日之夜,天空暗沉无月。
    鹫儿策马奔驰在草原上,袖子里兜满了清凉的风。
    他不时回头看向来路,见没有人追来,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。他自觉逃离了魔窟,心中快活又恣意。
    如意带着几个手下策马奔跑在草原的山坡上,大声喊着:“鹫儿!鹫儿!”却没有人回应。
    远远地传来狼嗥声。琉璃掐指一算,惊道:“不好,这几日正是胡狼群迁徙的时候!”
    胡狼群居,迁徙时动辄三五十只一同行动。凭鹫儿的身手,一旦遇上绝无活路。
    如意眸子一暗,立刻下令:“分成三队,各自寻找,找不到,就别回来。找到了,发鸣雀令。”
    说罢,自己先加催一鞭,向着草原深处奔去。
    奔跑了半夜,鹫儿又累又饿,重获自由的喜悦很快便在颠簸中系数耗尽。
    遥遥望见远方一顶帐篷,他连忙驱马上前。
    草原上不知何时起了风,乌云涌起,遮住了漫天星光。草原的夜晚纵使在夏日里也透着凉意,何况那风里携带着水汽,已侵透了他的衣衫。他只觉寒意侵肤,急切地想找个温暖些的去处借宿一晚。若能再讨些吃食,就再好不过。
    来到帐篷前,他迫不及待地滚鞍下马,几乎要站立不稳。
    他撩开帐篷门,探身向里询问:“有人吗?”
    没人回应。帐篷里没点灯,黑漆漆一片。鹫儿看不清里面,便回头去帐外的火堆灰里寻找食物——火堆早已熄灭了,灰烬却还有些暖。他正翻找着,忽然隐隐嗅到些不太对头的味道。他思量片刻,起身再度走向帐篷,猛地撩开帐篷门。不料却对上了几只碧绿的眼睛!
    鹫儿大惊之下跌倒在地,拉倒了帐篷,露出了里面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的牧人尸体。他惊骇地大叫一声,扭头奔向座骑。
    这时空中一道闪电划过,闪光照亮了整座草原,鹫儿这才发现,自己四周已经布满阴鸷幽绿的兽眼——在不知不觉之间,他竟然已被数十只狼包围了。
    鹫儿匆匆捡起跟柴火棍防身,头狼前肩低伏,喉咙里翻滚着低沉的咆哮,已呲着森白的犬牙逼了过来。群狼随之逼近,当前几只的獠牙上还染着鲜血。
    鹫儿浑身颤抖,终于大叫出声:“救命!救命!”
    狼群一只接一只地纵身跃上,鹫儿却只敢闭着眼睛乱挥着柴火棒反击,没挥几下,便觉手臂一沉一痛,已被野狼咬伤,扑倒在地上。眼看他就要被野狼一口咬住咽喉,千钧一发之际,一剑凌空杀来,刺伤了那只狼。
    如意冷冷的训斥声音随即传入他耳中:“教过你多少次了,对敌之时,不许闭眼!”
    鹫儿从地上爬起来,惊喜地睁眼望去,便看到护在他面前挥剑砍杀的傲然身影。
    已脱口唤道:“师父!”
    如意却不再说话,一手拉住他,另一手挥着剑全力砍杀,带着他杀出了狼群的包围圈。
    鹫儿追在她身后,忽然望见一只狼悄悄地从后方接近了如意,正向着如意扑来,他忙喊:“小心”如意忙着砍杀两侧扑上来的狼,无暇顾及身后。鹫儿下意识地挡在了如意面前,被那狼一口咬住了腿。
    如意腾了手回头,正看到鹫儿挡在自己面前,不由微感意外。她一掌劈死偷袭的狼,见鹫儿抱着腿疼出满头汗,便在鹫儿面前蹲下,道:“上来。”
    鹫儿犹豫了一下,还是伏在如意背上。他稍有些别扭,却很快便被如意的身手转移了注意——如意背上多了个人,身形不比之前那般灵活,却仍是将扑上来袭击的野狼一一击杀,动作行云流水,无一招一式多余。鹫儿看在眼里,又是心惊,又是叹服。
    杀出去重围后,如意带着鹫儿跃上坐骑。将鹫儿举到马背上时,她肩膀一沉,动作有瞬间的僵硬。
    她揽着鹫儿,驱马狂奔,身后追着没被杀尽的狼群。狼群不依不饶地追了很久,但终于还是渐渐被抛远了。
    不知到底奔跑了多久,如意终于放慢了马速,对鹫儿道:“没事了。”
    鹫儿一直被如意保在身前,此时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:“嗯。”
    如意一皱眉,扭转他的头让他面向自己,还像以往那般盯着他,命令道:“不许哭。”
    鹫儿点头:“嗯。”但他眼中的泪水却越流越多。
    又一道闪电闪过,鹫儿瑟缩了一下,苍白的脸、通红的眼睛,依稀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脆弱少年。如意一怔,眼神放柔了一点。犹豫了片刻之后,她伸出手去,拍了拍鹫儿的背。
    鹫儿怔怔的看着她,似是终于意识到,眼前的人确实是他的“师父”。
    会在他最恐惧时杀过来救他,会在他受伤时蹲下来背他,会稳稳将他护在怀里,在他哭的时候拍他的背的师父。
    他扑上去一把抱住如意,埋在她怀中,尽情地哭了起来。
    如意有些手足无措,想推开他,却最终还是放弃了。只是嫌弃地道:“蠢,挨几句骂就要逃,还什么都不带,就一匹马,你能逃到哪去?下次还敢吗?”
    ——也还是那个完全不懂慈爱温柔为何物的师父。
    但这一次鹫儿却再也不觉得师父是在骂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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